宽敞的大殿内,沉闷的咚咚声响连绵不绝,殿中央,一根需五人才能合抱的金龙柱贯穿上下,而在其下,一位只穿了条黄龙长裤的少年正对着柱子不停地击打。
他满头大汗,长裤已经浸湿,光可鉴人的琉璃地板上也积满了汗水。
一连击打了整整一炷香的时辰,少年停下,已是气喘如牛,而金龙柱完好无损,坚硬如初。在他身边摆放着一张四角镶有龙老六霸下的红木矮桌,上面摆放着一大盆的神秘绿草。少年抓起一把,便近乎狂野地塞进嘴里,然后快速咀嚼,吞咽而下。
接着,他继续对柱子击打起来。
“这么练是没用的!”没打几下,一道轻灵的嗓音忽然自殿外响起。
少年一愣,停下手中动作,转头看去,一道身穿暗红朱雀袍的少女从大门处缓缓走来。
少年擦擦汗,咧嘴一笑,“炼不了气,只能这样了。”
“母后传我们过去。”少女的丹凤眼从少年黝黑健壮的腹肌上一扫而过。
“可是有事?”少年拿起毛巾开始擦汗。
“过去便知。”少女淡淡地道。
···
皇宫内,守卫森严,少年少女身为皇子、公主,所住宫殿与皇上、皇后一起,皆在内宫,两人各乘一辆由四名带刀宫卫抬举的车辇往凤鸾殿去。
墙内墙外,琉璃碧瓦,楼阁林立,一眼望去,无边无际,八名宫卫带着少年少女飞速穿行,位于深宫中心的那座屋顶有骄凤腾翔图腾的巍峨宫殿渐渐清晰起来。
几弹指,车辇在殿前阶梯停下,少年少女下车,望了眼高有近十丈的阶梯,开始拾阶而上。
殿门前只有两名持枪护卫,少年少女越过一尺长的门槛,进入殿内。
殿内宁静如水,只有深处的一座凤椅,无其他任何陈设,简洁而透着威严。
少年少女低头走到阶梯上的凤椅前,方才抬头看向正端坐其上的大红凤袍女子,双膝跪地,两手平举身前,异口同声,“拜见母后。”
“嗯,”南宫婉淡淡抬了下眸。她睫毛极长,一排简直如刷子一般。
“谢母后,”少年少女起身。
“近来修炼如何?”那张嫣红的薄唇淡淡启合。
“回母后,儿臣已将境界巩固,不出两月,定能迈过小成。”少女平淡地说着,柳眉却是飞挑,不无自傲之意。
“不错,十四岁的四境飞天,这在我整个大秦近千年历史内也是绝无仅有。”
“母后过奖了,据儿臣所知,大秦境内就有一位前辈曾展露过傲于儿臣的天资。”秦明月眼神发光。
“哦?”南宫婉柳眉微挑,“我们大秦境内竟还有此等人士?”
“不错。”
“那倒请月儿说与母后听听,母后倒是好奇。”南宫婉微微坐直。
“十八年前,一人,一剑,一凤,力破群骄,得当朝皇上赏识,即刻纳宫为妃,彼时,她不过才十四岁际,但已是四境飞天圆满,四年后诞下龙凤,引天地异象,龙凤长鸣,得皇上加封皇后,儿臣相较于这位前辈,实是云泥之别,万分惭愧。”
“月儿啊月儿,你何时也学会你哥哥这套了。”南宫婉红唇微掀,但掩不住上扬的眉角。
“儿臣并无溜须拍马之意,所说皆乃肺腑之言,母后就是儿臣的榜样,令儿臣日日夜夜妄想超越却始终憾差一线。”
“你啊你啊,”南宫婉朝女儿伸出玉手,秦明月当即迈上台阶,将头送于皇后手下,任其抚摸,“你和你兄长,都是母后的骄傲,母后何其有幸,能有你二人常伴于怀。月儿你已足够卓越,不必着眼于过去那些云烟,修炼一途,漫长无边,过去的成就,未必代表将来的辉煌。”
“母后说得是,”兄妹俩齐齐应道。
“你呢?近来如何?”南宫婉看向自己的儿子。
“回母后,还是老样子。”
“还没突破到大成吗?”
“没,”秦明阳摇头。
“那些草药可曾吃完?可需母后命人给你添些?”
“那就有劳母后了。”
南宫婉点点头,在儿子、女儿之间扫看两眼,忽叹口气道,“当年你俩出生,天现异象,世人皆以为一个是龙,一个是凤,今后必将携手一飞冲天,但谁知……”
闻言,秦明阳也是叹了口气,明月也是螓首低垂,幽幽地看着台下的兄长。
“有几日不曾问起了,那晋王府的小司徒如今是几境了?”
“回母后,与月儿相差无几,皆是四境飞天,快入小成。”秦明阳说道。
“哼,你倒是记得清楚!”秦明月埋首在母后腿怀中仍是不忘出声。
“月儿,”南宫婉出声制止。
“没事,”秦明阳倒是笑笑。
南宫婉看了眼女儿,又看向儿子,“阳儿,你也不能怪你妹妹。毕竟当年的真龙异象皆被世人以为是赋予你身,但自从五年前有人说到当年的真龙异象实则另有所指,又逢晋阳府的小司徒展露天资,这些年便有越来越多的人人云亦云。”
“母后,孩儿清楚,是孩儿没用,孩儿让您落面了。”秦明阳低头道。此事他乃当事人之一,如何不知晓如今世人的口风转向,平时上街,他能明显感受到皇城中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,昔日个个都点头哈腰向他亲切地喊到小王爷的风光已不复存在。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道,纵使他出身高贵强大的皇室,倘若自身并无真才实学,翼下的子民也不会服自己。
“你也不必过于苛责自己,你每日的努力,我都看在眼里,但事不遂人愿,只能认命。谁能想到,你俩打我肚子里出来相差不过一刹,然而彼此天赋却截然不同。”
秦明阳低着头,静听母亲慢言。
“阳儿,你也不必气馁。这世上想登峰造极,不只有炼气一条路,倘若武道能练到极致,也能够出神入化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秦明阳乖乖点头。
“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安慰你,上一届斗法大会便有一名纯靠炼体闯入百强的年轻武者,丹田干枯,经脉堵塞,并不意味着无法修炼。”
“儿臣明白,”秦明阳点头。母后所言非虚,但上千个参赛修士,炼体者寥寥无几,能拿下名次者更是凤毛麟角,前一百名修士,九成九皆是炼气,仅有一名炼武,而这名炼武还是在极后面的位置。所以虽然存在希望,但这希望实在渺茫。
“还有一年就是下一届的斗法大会了,月儿,母后有件事,必须得和你说一下了。”
“什么?”秦明月从母亲怀里抬起头来。
“当年我在你这个年纪,已经嫁给了你父皇,如今你也十四岁了,你父皇隐约透露给我他有想给你找个夫婿的想法,这大秦里的众多俊彦中,他最满意的就是晋王府的小司徒,倘若这次斗法大会小司徒能夺得好名次,你父皇很有可能会提起这门亲事,况且,你也知道,小司徒对你也早已暗许过心意。我的想法自然是尊重你的选择,但一切的决定最后还要看你父皇。若你父皇有意撮合你俩,那么这门亲事应该就落定尘埃了。”
“父皇怎么这样?”秦明月柳眉微蹙,小嘴嘟起。
秦明阳也暗暗握紧了拳。
“你父皇也是为了你和大秦着想。小司徒是个好孩子,天赋也不输你,也与你是同一天所生,当年我们大秦的开国先祖之所以能整合大秦山周边各个小国,其中大部分功劳要归于老晋王。晋王府实力雄厚,血脉纯净,多年来我们皇室都会与其联姻,稳定关系,你的姑姑便是如此,如今到了你这一代,这历史的车轮或许也不会改变。”
“已经有姑姑嫁给晋王了,我干嘛还要嫁?我不喜欢司徒言。”秦明月说道。
秦明阳也是把目光转向母亲。
“母后当然也希望你自由恋爱,但身在帝王家,一切都由不得自己,在你父皇眼里,江山社稷最为重要,况且,真要你去满世界地找,又能找出几个比司徒言更优秀、更配得上你的人呢?”
“真的没有办法了吗?”秦明月问。
“如果你能在大会上打败司徒言,这门亲事或许可以得到推迟,但是,也只是早晚的事,随着你俩的年纪大了,你父皇终归要提起这门亲事的。”
“那至少也可以多陪在母后身边,我还不想嫁人,”秦明月看了兄长一眼。
“这些其实都是后言,说到底,月儿你只要努力修炼,实力足够,你在你父皇那,也会有话语权,毫不夸张地说,倘若你有天在修为上能超越你父皇,你还会觉得父皇会不听你的吗?”
秦明月眼中泛起一丝亮光,却又立即黯淡下来,“哪有那么容易,父皇可是六境化神圆满,我连母后你都赶超不及,又如何追赶父皇呢?”
“万事皆有可能,你明白这点,更应该勤奋修炼。”南宫婉轻声说。
“我会的,”秦明月暗暗握拳,又看了兄长一眼。
“你也不必给自己太多压力,你父皇那边,我会去说说的,毕竟人和人不同,我十四岁嫁与你父皇,你未必就得像我一样。不过,话说回来,你自己也不能懈怠。”
“谢谢母后,”秦明月在皇后白皙的玉颜上啵了一口。
从凤鸾殿出来后,在台阶下等候的守卫被秦明月遣回,她道想散散步,过后自己走回去。秦明阳没说话,任妹妹把守卫们都遣走了。
内宫的宫道里,十分安静,廖无人烟,兄妹俩踏着一块块的大青石板,漫无目的地走着。

发表回复

后才能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