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宵云外有一座大山,名叫庄耳山,山势连绵,一望无际。山上四季如春,青绿如海。说不尽的佳木仙草,道不完的珍禽异兽,更有仙洞、怪石,潺潺流水,端的是天然的一处仙境。
山顶有一座道观,名为无为观。观主是睿松道长,手下共二十名道童,目前少了四个。此刻,那十六名道童在前院的空地上正在捉对厮杀。当真是剑光闪闪,身形如风,杀声阵阵。
虽是演练,也都当真出力。师父说过,平时不玩真的,当你对敌时,肯定要吃大亏。
睿松道长身着灰衣道袍,手持拂尘,目光在众弟子身上逐一扫过,严肃的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,手捋着山羊胡子,轻轻点头。
睿松这一辈子最骄傲的成就之一便是创立了两套剑法,一是追风剑法,二是无影剑法。前套攻守兼备,严谨沉稳,且雄浑大气,不难学也很实用。这套剑法弟子们已经练得滚瓜滥熟了,当师父的基本满意。让他苦恼的是弟子们对第二套剑法的领会上有问题。
因为有问题,这套剑法弟子们还不会运用。睿松多次讲解过这套剑法的灵魂所在,但弟子们能上道的仅用二弟子一人,道号为一朗子的那位。
一郎子和大师兄一焰子杀得难解难分,剑光耀眼,杀气腾腾,一会儿脚踏实地,一会儿跳到半空,那雄姿英发的风采象两只飞龙。往往在危险时绝处逢生,时时在平静处风生水起。连睿松都看得津津有味,暗暗赞叹。他的弟子中最杰出的就是这两位了。三弟子稍逊。
由於气势不凡,其他弟子都停下观看,自动分为两个阵营,不时为自己喜欢的人叫好,都盼着自己人快些胜出。
正看得过瘾,从门外匆匆跑进守门人刘五。这是个瘸子,一脚高一脚低的,可腿脚并不慢。
睿松沉声问:“刘五,何事如此慌张?”
刘五来到近前,施了一礼,回答道:“回观主,月宫派人来送信了。”
睿松哦了一声,双眼闪过一道喜悦的光芒,颤声道:“人呢?人在哪儿呢?”刘五说道:“就在山门外候着呢。”
睿松面带笑容,就想亲自迎接,刚迈出一步,就觉得不妥,自己好歹也是一派的掌门,亲自出去,於礼不合,便吩咐道:“刘五,将人请到客厅。”
他急忙奔客厅了。瞎子都能看得出,他有多激动。
刘五答应一声,又匆匆出门了。
一朗子和一焰子也停止练习,都擦了擦汗,和大家一样,目光望向院门。大家都想看看,月宫派来的女人会是什麽样子。
要知道,这些弟子终日在山上读经习武,很少下山。有的连女人是啥样都不知。就是一朗子和一焰子吧,除了公干时见过些女人外,平时只能在山上见见母猪,母豹,母老虎罢了。
众弟子都想瞧瞧真正的女人。大家都想,月宫派来的女人肯定不同凡响。要知道,师父单恋月宫主人已经多年了。大家都想通过来人的身上,想像一下月宫主人的容颜。
盼望着,盼望着,门终於开了,在刘五的陪同下,月宫的人终於进来了。准确的说,那是一位妙龄少女。绿色的长裙包裹着玲珑的身材,杨柳般的细腰款摆着,造成酥胸的微颤,圆臀的摇曳,一波波的诱惑荡漾开来,使大家都不禁目瞪口呆,变成傻子,抵抗力稍弱的都流出了口水。
连一朗子这样冷静的少年也感觉心醉呀。这姑娘不止身材好,相貌也清新俏丽,那头发象黑云一样黑,那脖子象白云一样白。最好看的还是胸臀啊,不知道衣服後是什麽样子。
一朗子为自己的邪念感到了脸红。作为一个道家弟子,怎可有如此想法呢?
实在惭愧。
那姑娘莲步姗姗,姿态美妙,见到这麽多的少年男子盯着自己看,芳心也如鹿撞,有些生气。若不是顾忌身份和场合,她早就出手大发雌威了。
但她可没有低头,反而勇敢地跟他们对视,目光中有了怒气。众弟子被她的刀似的目光逼得一个个低下头来,就连一焰子这样的强悍的家伙也不能例外。只有一朗子没有低头。只是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惊艳和欣赏,没有其他人的粗俗和猥亵,简直象要扒光她衣服似的。
那少女缓缓向他们走去,大家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,不由後退,只有一朗子立在原处。少女来到跟前,一朗子闻到了淡淡的香气,说不准象什麽花香,让他的骨头发软。
少女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,说道:“你是谁?为什麽这样看人?”
声如百灵,动人心魄。
一朗子深吸一口气,微笑道:“在下一朗子,是无为观的二弟子。我看姑娘没有一点亵渎之意,只觉得如花似玉,飘逸出尘。即使心灵落些尘埃,此时也一扫而光了。哦,敢问姑娘芳名?”
少女听了,忍不住笑了,红唇一分,皓齿整齐,笑容似桃花盛开。一朗子的心颤了一下。原来美是一种巨大的力量啊,让人难以抗拒。
少女说道:“你可真会说话,没见过你这麽厚脸皮的。”
瞅了一眼一朗子,又说道:“我叫朵云,是仙子的义女。你若能去月宫,咱们切磋一下剑术吧。”
说罢,扫他一眼,又哼一声,在刘五的引导下,向客厅走去。
少女的倩影一消失,大家便七嘴八舌似地议论起来。无非称赞朵云相貌和气质的,能让人心花怒放的。
三弟子一湖子凑近一朗子,说道:“二师兄呀,我刚才为你捏了一把汗。生怕那姑娘对你下手。”
一朗子瞅着一湖子,微笑道:“三师弟是不是怕我被那丫头欺侮了?”
他的目光很温暖地看着瞅着一湖子。一湖子生得身强体壮,浓眉大眼,脸上透着正直、憨厚劲儿。
一湖子笑道:“二师兄呀,你的功夫好着呢,我是怕她和你起冲突,引起师父的不满。”
经他提醒,一朗子心中一冷,有点紧张。师父可是个心狠手辣,不留情面的人。自己要是得罪了月宫的人,他不知会怎麽惩罚自己呢。这些年来,已有四位师弟死在师父手里。
一焰子也走来了,阴沉地笑着,尖声说:“二师弟呀,老三说得对呀。别看冲突没起来,可是你刚才跟朵云姑娘说的轻薄话,要是让师父听到,你想想,会是什麽後果?”
他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。
一朗子大声说:“大师兄,你可不要乱扣帽子啊。我何时说了什麽轻薄话了?师父是个明白事理的人,绝不会象某些蠢货那样冤枉好人。”
他心里也火了。
平时他倒也镇静,今天忍不住了。
一焰子嘿嘿笑了,说道:“事实胜於雄辩。你刚才是怎麽看那姑娘的,是怎麽对人家姑娘胡言乱语的,大家有目共睹。一会儿见到师父,咱们好好说的说的。我倒要看看师父会不会放过你。”
一朗子心中不安,但脸上镇定,说道:“身正不怕影邪,脚正不怕鞋歪,师父他老人家绝不会听信小人的一面之辞的。”
一焰子像是被蛇咬了屁股似的跳了起来,一指一朗子,怒问道:“你说谁是小人?”
他的脾气向来不好。
一朗子得意地笑起来,说道:“这年月真是怪呀,有捡钱的,有捡东西的,也有捡笑的,没听说还有捡骂的呢。”
一焰子气得脸色煞白,说不出话来,从腰上刷地抽出长剑,就想动手。一朗子一点不怕,反正他与大师兄的争斗由来已久,自己本着以和为贵,经常躲避,装聋作哑,但有时也不得不进行反击。
如果对方出剑的话,自己不可能再退了。在大家面前,绝不能丢了颜面。要知道,人争一口气,佛争一柱香,自己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。
三师弟一湖子及时冲到二人中间,动情地说:“两位师兄呀,有话好好说嘛,千万不要因一点小事儿伤了和气。咱们虽不是一母所生,但都是同门,一起长大,天天在一起,跟亲兄弟有什麽区别呢?有什麽事儿解决不了,非得动刀动枪呢?”
这话说得一朗子心里一动,点点头,说道:“老三呢,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呀。话说到我的心坎里了。”
他拍拍一湖子的肩膀。
一焰子喘了几口粗气,瞪着一朗子,最终还是将剑插回剑鞘,说道:“还是老三最厚道了。不象有些人,是个伪君子。”
一朗子冷笑道:“伪君子总比真小人好吧。至少还有君子风度。”
一焰子大怒,眼睛瞪得更大,眼珠子差点掉出来,咬牙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”你了半天,说道:“你个捡来的野种。”
一朗子听了大怒,也准备拔剑。可他目光一转,向客厅看去,看到那位叫朵云的姑娘在刘五的陪伴下向这边走来。
大家的目光象燕子一样,一齐飞向朵云,又有人流口水了。一朗子望向她的目光中照例是惊艳与沉醉的,还多了几分留恋。为什麽会这样,他自己也不是很懂。
朵云经过大家跟前时停步,看向一朗子,说道:“你这个家伙,我记住你了。”
来个白眼,然後翩然而去,只把无尽的思念留给大家。
那娇嗔薄怒的样子多提多诱人了。过了好半天,大家才从这梦境一般的美妙中醒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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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後,睿松道长将众弟子全都召入客厅中训话。他坐在上首的一把椅子中,脸上带着少有的笑容,令大家感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了。
众弟子分站两侧,一个个的仍回想着那位叫朵云的姑娘的美丽和香气。这种新鲜的体验是他们从未有过的。
睿松清了清嗓子,目光扫视着大家,说道:“刚才大家也都看到了,月宫派了朵云姑娘来送信。孰语云,来而不往非礼也。我们也要派一位信使前去。”
众弟子一听,全把眼睛睁大了,目光闪闪,精神抖擞。都不禁想,要是去月宫,一定可以见到朵云姑娘的。
睿松瞅着众弟子的表现,心里暗骂,都他妈的是好色之徒。多年的清修难道都他妈的当饭吃了吗?
他接着说:“你们当中谁愿意去呢?”
除了两个人之外,其他人都齐声叫道:“我去,我去。”
高亢而激越的声音几乎要震破了棚。
睿松摆了摆手,众弟子忙把嘴闭上,一个个脸上因为情绪激昂而红润。脸上泛着前所未有的光芒。
睿松目光投向三弟子一湖子,问道:“一湖子,你难道不想去吗?”
一湖子出列施礼,说道:“回师父的话,一湖子当然愿意去了。可弟子武功低微,修行尚浅,又不善言辞,反应迟钝,生怕给师门抹黑。”
睿松嗯了一声,说道:“一湖子呀,你真是一个诚实的人。大家要都象你这般诚实的话,我可就省心多了。”
等一湖子归队後,睿松才问一朗子:“你为什麽又不出声呢?”
一朗子出列回话道:“师父呀,去月宫送信可不是小事儿,相信师父在人事安排上早就有了决断。一朗子若没份儿的话,那也是强求不来的。”
睿松轻笑了一声,说道:“你倒是比别人都明白呀。是的,我已经有主意了。不过我还想听听大家的意思。”
他问大弟子一焰子:“你是大师兄,你说说,这个信使该派谁来当?”
一焰子外表不足观,身材矮小,尖嘴猴腮的,象一只大猴子。但谁都知道,他是一个很有头脑和办法的人。
一焰子说道:“师父呀,既然这不是一次普通的送信,那麽这次咱们一定得派最好的弟子前去,以免如一湖子所言,给师父抹黑。”
睿松捋着胡子问道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一焰子回答道:“以武定人。谁功夫最好,谁当信使。”
睿松轻轻一拍椅子扶手,说道:“好,我也是这麽想的。这次送信月宫,确实不比寻常。月宫主人乃世外高人,不比常人。若派去一个庸人,定会闹出笑话,洋相百出。还有呀,她手下有八名女弟子,都精通剑术,武艺不凡。这次前去,估计少不了要交手的。万一败了,咱们’无为观’可脸上没光呀。”
众弟子静静地听着,都各怀心事。一焰子那排都是他的人,他是排头。一朗子这边呢,也都是亲近他的人。二人同时都想到,这次以武对决,最大的劲敌就是对方。只有击败对方,才能脱颖而出。
他们想着想着,目光向对方射去。一朗子的目光是温和的,理智的,而一焰子瞅向一朗子的目光中却含着冷气,怒气。他恨不得自己的目光变成利剑,将一朗子的胸上刺出几个大窟窿。
他这麽痛恨师弟,自然有其原因。二人虽一起长大,可是师弟处处和自己竞争。小时争泥猴、争风筝,大时又争人气,争掌门。竞争的结果是五五开。让一焰子想不到的是,这个二师弟平时跟自己实力相当,可一旦大事当前,他便表现出超人的实力来,基本没败过。关键时刻,他总比别人强。基於这个,这次的竞争十有八九,他又是赢家。得想个什麽办法打败他呢?
他不由自主地瞅瞅身边的四师弟一逊子。这家伙也是个小个,不过眼睛出奇的大,常叫人担心,眼珠子会掉下来。
一逊子也在瞧他。二人对视一眼,都露出会心的笑容,是冷笑。
师父心情极好,竟站了起来,缓缓走着,穿行在两排弟子所夹的小径中,兴高采烈地说:“徒儿们,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,这次送信,不但可以看到月宫的样子,可以跟月宫的姑娘们以武会友,而且还可能见到月宫主人,也就是嫦娥仙子。”
众弟子一听,多数人都张大了嘴巴,半天合不上。那月宫主人可是师父的梦中女神?,那主儿深入浅出,很少会客的,就连师父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回。有几次师父去见人家,也被挡住,败兴而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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